烟灰缸
作者：黎大杰
“移走？”那天，打扫床头卫生时，妻侧过脸问我。我懂妻意，她是想把床头柜上烟灰缸撤走。“再等等。”我说。烟灰缸无灰无痰干爽清洁才一小段时间，啥时彻底撤走，我不确定。妻善解人意，依了我。算起来，这烟灰缸盘踞在我床头柜至少有十个年头。烟灰缸普通，玻璃制品，六棱，凹凸花边，直径10公分。
一天一包，烟瘾不算特大，看个书，观个球赛，喝个茶，躺个椅，都得抽上几支。开初，烟被限定在客厅阳台抽，客厅大，不积烟，风吹，烟雾散尽快。后吸烟场挪进卧室，卧室阳台宽，长，烟有飘散地儿。再后，懒得走动，到夜深妻睡，我躺床上也抽。自然，这烟灰缸也就随我转战南北，一路得寸进尺，从客厅直接堂而皇之登入卧室的大雅之堂，把床头柜作为根据地驻扎下来。
我烟龄不短，十多年。我不知是啥时吸上烟的，或许是那一缕袅袅柔曼轻烟，或许是那一股淡淡烟草味，或许是指间那层薄薄的浅黄浅褐，或许什么都不是，就好奇地抽上了。我特喜欢用拇指和中指夹着香烟，用食指轻轻敲打香烟， 那截白灰一点点掉落烟灰缸的情境。有时，为了找这种感觉，就一直用食指一下下抖，敲，直到抖敲掉烟头上那点火星。有时赶完一篇文，等我从电脑屏幕抬起头，才发现缸里满是烟头。
烟对身体损害不言而喻。我开始咳嗽，咳嗽节奏加快，开始冬天咳，后来不分时日咳，喉咙痰多，砣砣痰，泡泡痰，咽炎也来了，咳半声嗽。咳嗽严重时，上气不接下气，咳得英雄气短，喉咙上永远有一团痰，咳不掉。到了冬天，有时一咳几分钟，咳得喘，一咳，床跟着动，像地震，本来睡眠极好的妻也被震醒。妻多次劝阻无效后，她的温柔劝告逐渐演变成厉声责骂：“抽，抽，抽，还抽，不抽死才怪！”
在深夜弄醒妻，我也于心不忍：“对不起，老婆！”“不是对不对得起的问题，吸烟已损害你身体了。”妻愤愤说。“我也想戒，可戒不掉，一写文章，就想吸。”“一个破文章，却以身体为代价，值当吗？”妻倒过头去，不理我。
是呀，斗酒可诗百篇，一包烟可几篇文？文章重要？烟重要？还是身体重要？看来，这烟不戒不行了。
有人曾偏激说，一定要远离戒烟的人。意思是能把烟戒掉，这人定不简单，要与这样的人交往，得注意点。意思明显，要戒掉烟得有多大毅力和勇气。
有人说，戒烟最难受的是第一周。这话确实。浑身不自在，手脚无放处，哈欠连天，心中空落落，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那种内心的心瘾，或称蚂蚁爬过似的痒！统统都袭来，一股一股袭来，难受极了。熬过这个阶段，基本成功一半，承受住瘾君子们诱惑，成功另一半。
一个月过去，半年过去，一年过去，我彻底摆脱烟瘾。咳嗽少了，痰少了，半声嗽消失了，以至不咳了，无痰了。烟灰缸已无存在必要，完全放心撤掉烟灰缸是戒烟一年后的事。
床头柜上至今还留有一烟灰缸底的印迹，圆圆的，像划上的一句号，那颗完全熄灭的烟头火星就在那个句号里归于寂静，最终消失无踪了。
